在院中的木棺,工匠在上面刷着暗红色的油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小姑从屋里出来,一看那张强颜欢笑脸,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虽然不做手术是爷爷和所有儿女的意愿,然而我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那么贫穷,如果有足够的钱,谁会眼睁睁地任凭病魔夺去一个鲜活的生命呢?在生命面前,如果有钱,钱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没有钱,它又显得多么重要。真矛盾,不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了一个愿望——将来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想到这些,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爸爸在爷爷的棺盖被钉上钉子将要抬走下葬的那一刻,眼泪鼻涕纵横于他布满皱纹的脸,痛彻心肺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相互交织。
本来我是不应该去思考婚姻的。我是不喜欢束缚和规矩的人,而且又是同志,如果能够按照本性自然成长的话,和婚姻根本不搭杠,那是属于平常人的生活方式。可是我并没有在充分自由开放的环境中成长,而是和众人一样在世俗中渐渐长大。没有人发现我的迥异,就像一棵芳草在品种众多的杂草之间默默无闻的吸收阳光和水分,任何人都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要求我,他们期待着我像其他野草长得一样茁壮肥美,好成为牛羊的美餐。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我是一棵芳草,并且最终能够开放惊艳的花朵。为了那一刻,我应该反抗,不能让他们将我的心底之火湮灭。
他们活着为了吃饭,为了工作,为了每天生发的卑微想法,一辈子活给别人看,为了脸面不敢面对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这还是比较好的,毕竟他们还有活着的充足理由。不像我的奶奶是为了等待死亡而存在的,失去自我,家人的生活状态是她最为关心的。她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过一天少俩儿半晌的时候,经常看着我说:不知道临死前还能不能看见重孙子,过了年都二十四了,是在家里说一个,还是在外面搞呢?起初我只是笑笑说没有,后来次数多了我什么都不说了,装作没有听见。人活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意思了,还不如自己了断,当我看见那些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耄耋老者就会这样想。假如有一天我也老得不能自理了,我一定不会拖累别人,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来结束生命,一定是在开满鲜花的草地静静躺着,然后呼出最后一口气。我的尸体已经不在属于我,随他怎么样,风干或者被鸟兽啄食然后留下皑皑白骨,想象一下有多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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