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爆炸一样迅速。孟爱玲嗓门大,哭声尖细响亮,震荡着杨天岭的耳膜,断断续续嚎出一句完整的话——看我非得找你们家去。爱找不找,我才不怕她呢,杨天岭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在说给堂妹听,总之不是说给孟爱玲的。他的声音很小,完全湮没于孟爱玲的哭声里,只有杨天雪注意到这一点,她觉得堂哥心里还是不想把孟爱玲惹毛的,要是她找家里去,堂哥一定会吃亏。她回头看了一眼孟爱玲——红口白牙哭天抹泪,哭声还在继续,并且毫无减弱的趋势。杨天雪突然间想起了过年时那些待宰的猪,当爸爸把霍霍发亮的尖刀架在猪的脖子上时,那畜牲立刻嗷嗷乱叫,竭尽全力摇摆,好像那样就能摆脱做菜货的命运。爸爸曾经跟她解释过猪之所以反抗剧烈,是因为玉皇大帝给动物们安排生命的结局时,它迟到了以至没有亲耳听见,而是从羊的嘴里听说的,所以它一直不服,不比羊视死如归,就算被杀也温顺无比,从不反抗。出了校门,天早已黑透。北风正劲,犹如刀刃贴着皮肤划过般彻骨的冰凉。它们像野兽一样和阻挡它们行进的一切东西纠缠不休,发出示威般的沉闷吼声,回旋于夜空。远处的灯火好像在天边那么远,闪着微弱的光芒,奄奄一息。树木、井房、柴火垛不规则的模糊轮廓在北风的淫威下已是颤颤巍巍,仿佛迟暮老人忘拿了手中的拐杖,立在寒风中的姿态差不多。杨天雪跟在堂哥后面安分的走着,不像杨天岭一会儿踹几下路边的大树和水泥电线杆,一会儿又把脚下的积雪像狗刨土一样刨向后边。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她都试图往两边躲开,可每次站到旁边的时候,已经有雪在她的脖颈或者脸上融化了,冰冰凉——异样的舒服。不过今天他却像是换了一颗心似的,中规中矩脚踏实地只管往前走,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她有些不习惯,还有点儿隐约的害怕,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他没吭声。她接着说,我不会告诉二叔,也不会告诉二婶的,我觉着孟晓玲也不敢找你们家去的。他放慢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她说,她要是敢找去,看我怎么收拾她,还敢恶人先告状!杨天雪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感觉有犀利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射出,犹如暗夜里野兽的瞳孔一般明亮坚定。
孟晓玲看来是害怕了杨天岭,要不就是天色过晚,才没有来告状。直到吃过晚饭,新闻联播演完了,杨天岭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都是那个该死的讨厌鬼惹的祸,弄得我提心吊胆,不仅饭没吃好,连“大力水手”也没看进去。他在心里责怪着孟晓玲,发着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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