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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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蛋在平底锅滋滋作响，蛋黄形成的圆形弧度与往日别无二致。陈越将烤吐司边缘切得平整如量尺，鲜榨西柚汁的酸涩漫过鼻腔，他隐约听见主卧的门锁“咔哒”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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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换了一条银链松垮地垂在白色上衣外——而昨夜散落的珍珠已被陈越一一拾起收好，她抬手接咖啡杯的姿势礼貌得像对待同事，“谢谢，放桌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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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香氛依旧调在她喜欢的白茶调，陈越的余光瞥见她划手机的动作——半小时的车程里，她将朋友圈从头刷到尾，唯独没像往常那样检查他的领带是否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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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a司大厦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菱格，陈越在梧桐树荫下反复踱步，最终还是点开母亲的微信头像，拨了过去——侯亮穿着检察官制服在家里练习明日的普法宣讲，胸前的检徽比身后的国徽稍暗半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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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他的皮鞋尖碾碎枯叶，“我好像又变回那个把同学气哭的小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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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杂音里，侯亮正将晒好的陈皮铺进竹匾。听完始末，她的记忆突然闪回2002年冬——五岁的陈越攥着玩具小狗，站在幼儿园沙坑边对哭泣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这些都是假的，是你妈妈骗你的。你的小狗上个月就死了，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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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撒谎，是给露露讲童话故事，”她当时蹲下身替他擦掉鼻尖的沙粒，“妈妈来教你，先说‘对不起’，再问‘你的小狗变成天使了，我们为它搭建一座城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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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电话那头的声音，与二十叁年前重合，“妈妈，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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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教过我共情别人的委屈，”他将手机攥得更紧，“可要怎么共情…共情被我自己伤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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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亮的竹匾歪斜了半寸。她望着书房里丈夫援疆时被陈越反复转动过的地球仪——漆面剥落的哈萨克斯坦边境线上，还沾着陈越高二复习时打翻的拿奶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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