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迷糊病体每况愈下,半年来人瘦得不成样子,脸色也变得焦黄,连眼白也发黄了。他一撂炕,一家人都很上火。这天临近晌午,他勉强坐起来,靠着炕头墙短暂歇息,摸着自己有些肿胀的脚丫子叨咕道:“三肿三消,预备管锹。”听见这话,钱五铢探头看时,老伴的脚果然浮肿。
忽然,金四迷糊跪向南窗,略显颓丧的眼神忽然闪出虔诚的光亮,仿佛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神圣之物。孟令春见状,不知道公爹要做啥,钱五铢说:“他这是要磕头求啥呢!”金四迷糊两手触炕一连叩了三个头,叨叨咕咕:“这些年,多亏老狐仙保佑,让我老金家翻了烧得了好,儿子都有出息,都说上了好媳妇。有老仙家保佑,我孙男娣女一大帮,还都挺孝顺的,这辈子依足啦。如今,我时日不多了,就保佑我少遭些罪。老狐仙,我给你磕头了……”
看着老人这反常的举动,孟令春心里咯噔咯噔的。等金书山从外面回来,就悄悄把这情形说了:“爹脸起黄,脚浮肿,说时日不多了,还求老狐仙保佑,这不是好现象啊!”金书山到父亲面前观察了一会儿,忙去找大夫给瞧看。
郝大夫把药箱子放炕上,翻翻病人眼皮,用听诊器听听心音,又把了一会儿脉搏,然后问:“老人家得过肝炎吧?”不等病人回答,金书山说:“得过。”郝大夫又说:“老人家最近是不是食欲减退,还伴有恶心腹胀和牙龈出血?”金书山连连点头说:“对对,这些症状都有。”郝大夫站起身安慰病人:“老人家,没大事儿,安心养着啊,我给开点儿消炎药,过些日子这些症状就减轻了!”金四迷糊吃力地晃晃手臂,用忽高忽低的声调说:“劳,劳你,费心了,辛苦你了。”
等到了院子里,郝大夫悄悄对金书山说:“你爹这病是肝硬化,皮肤和巩膜都发生黄疸,说明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如果继续发展,会出现肝昏迷。”金书山忙问:“还有抢救价值吗?”郝大夫摇摇头说:“我不建议抢救了,老人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到这一步怕的是孤独,最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生死寻常事,别留啥遗憾就是了。”临走又嘱咐:“要注意分餐,防止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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