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服从哭饿的胃走向餐桌。余光瞥到他的手,食指上缠着一道创可贴,隐隐渗血。大约是切菜时误伤,可在贴布以下,看不见伤口的深浅。喉头阻塞,没有去问。我们之间,沉默是最残忍的语言。两个人吃得慢条斯理,真静,只能听见舌齿间的厮斗,食物的尸体葬进腹中。
当我完成最后一次吞咽的动作,陈年说:如果……如果你不希望我结婚,我就不这么做了。
我突然不懂他。为什么?为什么会答应?为什么又在答应以后在乎我态度?他手中原是一柄利刃,被我顽执的骨头硬铮铮撞钝了,来割我身上的腐肉,却狠不下心,又放不下刀。犹豫什么呢?怕令我残缺?可你挥刀不决时,伤口会恶化,会传染,你舍得同我一起溃烂吗?
我托着腮,作疑惑的模样看他:我为什么会不希望你结婚?我们不是说好,要做一对正常的兄妹吗?学着和女人交往,甚至尝试走进婚姻,为了模仿普通人的生活,你努力了这么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陈年坐在那儿一动未动,却使人觉得他正被两道相反的力撕扯着,想要找寻出口,可黑漆漆的眼看不到明路。他自言自语般低叹一声:真的还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
我对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放心吧,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祝福你的,哥。
此后像忽然坠入太空,不辨航向的漂浮,空旷无垠的孤寂,日复一日,头重脚轻地慌张着。直到听见母亲怀着莫大喜悦的声音讲,陈年的婚事可算是落了听,仪式预备在年关举行。我一头栽到浩瀚江面的冰排上。
茫然地翻着通讯录,最后求救般拨通阿鹂的号码:我能不能去你那儿住几天?
无论如何不能再一个人待着,我连夜买票赶到阿鹂的城市,的士停在她家楼下,电梯门开,阿鹂赶来迎我,惊讶问道,怎么一件行李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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