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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嬴置之不理,不多时风流云散,只剩下一个诗人——他如此自称。这个人长着西域的面孔,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像草原里生的一株牡丹花,莫名其妙。
她还是无心交谈,哪怕面对乡音,她更感兴趣脚下五花八门的草,有的草是苜蓿,羊恋恋不舍,有的野草,它们毫无兴趣。
一个夏夜,劲风刮得帐篷不停抖动,篝火爆裂燃烧,匈奴女说:“暴雨来了。”起身走出去,花白的发辫撩起火星,湮灭在夹杂水珠的夜风里。
朱嬴提灯跟上,身后的帐篷如同暴风雨中的帆,她脱离颠簸的船,一跃而下,扎进波涛汹涌的绿色怒海。
这是极为漫长的一夜,灯灭了,依靠闪电照明,飓风仿佛洪流,刮倒她许多次,天地惨白,羊群是海中的砂砾,她执意将它们一一打捞。
天明,她醒来,怀里竟然蜷缩着一头小鹿,她们倒在浇伤的大片苜蓿上,彼此取暖,才没有冻死。朱嬴放开小鹿,收拢羊群,清点剩余的羊,她有点怔怔地说:“我以为我不会输。”
匈奴女没臧否得失,只是说:“在草原,唯一的胜利是活下来。”
她们缓缓穿过草原,来到湛蓝的盐湖。湖边堆积厚厚的青盐,如同白色沙滩。咸涩的湖水里没有鱼,飞鸟掠过,水面留下灵动的身影。
诗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海,后来水越来越浅,就成了湖,像天空的眼睛。或许很久以后,最后一滴水干涸,只有雪花一样的盐。”
朱嬴明白他在说沧海桑田,抓起粗粝的盐,在掌心攥着,从指缝流下去。晶莹的盐粒擦过宝石戒指,她的拇指指腹摩挲指环,它仿佛一节黄金的骨骼,稳妥地嵌入手指。红宝石颜色沉沉,是一汪凝固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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