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在靠窗那角,因为光好不用总开灯。崔玉的单人钢丝床就在书桌旁,坐在床上也能够着书桌,但他只坐在塑料凳上,板板正正地写作业。钢丝中间软塌下去,掂了十多摞砖头撑起来,砖头是他爸从施工的地方顺来的。这就是他家,他的睡床跟他爸妈的床隔不到四块地砖。
崔父呼噜噜地喝粥,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就该崔玉母亲登场了,她叼着一根菜叶,半吐半嚼地吃着,嘴唇蠕动出长串句子。崔玉他爸立刻恼了,“你有完没完?”崔玉抬头,看见她妈脸上的疹子一样连片的红,知道她妈又喝酒了,他去水池那接了杯凉水给她妈放到手边,她妈没理他,一甩腿躺下了,背对着他们父子俩,崔玉弯下腰把她妈踢掉的拖鞋从床底下够出来,他爸咬着牙说:“你妈有病。”点着根烟出去,崔玉坐回去,吃完了他的晚饭,把碗筷简单收拾到水池,她妈扭过头来叫他,说话倒挺平常的:“早上我见他了,你爸为这个不高兴呢。”
崔玉说:“你见的是段莠吧。”
张平说:“他?他我能分不清?”她上身平躺过来,一只腿折起来踩着床单,“早两年——他跟大爷可没一点儿像,早两年,他是个什么玩意儿,给我舔脚我都嫌脏。”张平咕哝下去,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她说话的时候踩这床的脚搭上膝盖,树根似的干枯,脚腕抖嗖着,脚趾虫一样地动。
崔玉眼落到他妈放在身体两侧的胳膊上,蜡黄色的一段肉,松散在床单上,拾也拾不起来。他想到段昀芸的身体,也是软的,却是细的润的嫩的,她妈可能从前也有一点姿色,但现在的确什么也不剩了。他爸说他妈有病不假,对外从来说去广西打工,其实是去了治疯子的医院,一个月八百块,哪里治得好,送回来更疯了。好在疯时不伤人不伤己,就说些胡话,倒也是烂医院打出来的疗效。总之他们家一家叁口在别人那看着还是正常的,在段宅里住不回去,也没人说闲话。崔玉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谁都帮着他们家。
而很多事,崔玉早就隐约地知晓了。
之前他看到段昀芸在河边走,他以为她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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