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冬,扬州高旻寺。
朔风卷着湿冷的运河气息,扑打着这座千年古刹厚重的山门。寺内,岁末的“禅七”即将开启,这是禅门一年之中最为精进、也最为酷烈的修行。数十位来自各地的僧侣云集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肃杀与期待。禅堂内,巨大的“念佛是谁”话头牌高悬,如同一柄悬在每个人心头的利剑。
虚云一身半旧的灰布僧袍,风尘仆仆。自五台朝拜归来,十数年间,他行脚天下,参访善知识,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道誉日隆。此次应高旻寺住持月朗和尚之请,前来打七。然而,无人知晓,这位看似沉静如水的僧人,体内正燃烧着一场无声的业火。
昔日三步一拜朝礼五台,千里血路,风霜侵蚀,早已在他这具并不年轻的躯壳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双膝的冻伤虽已愈合,却落下了每逢寒冬或阴湿天气便刺骨疼痛的病根。更隐秘的是,那场黄河渡口风雪茅棚中的濒死体验,寒气入骨,加之常年苦行清修,耗损过甚,竟在体内伏下暗疾。近来,小腹处常感坠胀刺痛,溺血之症时发时止,如同体内藏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不断侵蚀着他的元气。他强忍病痛,不愿声张,只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草药加倍服用,僧袍下摆常隐现暗红。
禅七伊始,虚云被委以“香灯师”之职。此职虽非首座、维那般显要,却责任重大,关系着整个禅七能否如法运转。香灯师需日夜照料禅堂中央长明不熄的佛前香灯,添油、剪芯、除尘,确保灯火长明,象征佛法慧焰不息;更要负责敲击板点,掌控禅堂作息之节律——何时起香坐禅,何时跑香经行,何时开静休息,皆需依循古规,分毫不差。香板敲击的轻重缓急,如同禅堂的心脏搏动,牵动着每一位行者的心弦。
虚云深知此职紧要,更视其为磨砺心志的良机。他拖着病体,每日最早进入禅堂,最晚离开。添油剪芯,动作轻缓精准,唯恐惊扰了堂中凝神参究的同修。敲击板点,更是全神贯注,耳听心数,务求每一次板响都如晨钟暮鼓,直叩人心。香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轻重缓急,无不契合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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