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在“百匹”旁添了行小字:“加银线绣兰草,每匹长三丈二尺”。她忽然想起刚到南京时,自己连染缸都不敢碰,如今却能对着东宫的订单从容落笔,心里的底气像染透了色的布,沉得很稳。
傍晚的霞光落在晾布架上,“海晏蓝”的绸缎泛着金红,“龙井青”的布面闪着绿意,“霜白”的边角被夕阳染成淡粉。苏微望着这片色彩,忽然明白沈墨当年为何执着于染坊——因为最鲜活的日子,从来都像染透了色的布,藏着草木的香,浸着人情的暖,经得住岁月的洗。
伙计们开始收布了,脚步声、说笑声混着染缸里的水声,像支热闹的曲子。苏微转身往账房走,沈砚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轻轻交叠。
账房的案上,新修订的《砚微染谱》摊开着,空白页上已经写下了新的计划:“五月,试染‘霞映紫’;六月,送‘海晏蓝’入东宫;七月,开京城分号……”
笔尖落下时,窗外的蝉鸣刚起,带着点青涩的响,像在为这新的篇章伴奏。
苏微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新的色要调,新的分号要开,新的故事要写。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的染坊早已不是一间铺子,是江南大地上铺开的一幅画;她的手艺也早已不是谋生的本事,是能让日子染上暖、让岁月透着亮的魔法。
就像这江南的春,染透了绿,染透了红,也染透了属于砚微染坊的,长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