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纸间绘仕女望春山,仕女要眉目清楚,山要淡而有影,不能只写意,还要工笔。聆听父亲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人伦载着家道国运,三者交织在一起。作者由人到家族,人在家族里行走,家族在国运里颠簸,国运成为远景,淡而有影衬照着人。中国近现代一百多年的历史,就是张氏家族五代人生活的底色。作者无意浓抹那个时代背景,只说家族以及家族里的人。社会就如一场风,无论顺风逆风,人都行在风中,从他们被风吹荡起的裤管衣角间,能看到社会背景的激荡。因此,这是一个家族的琐碎记忆,不是传奇,更不是个人传奇,这是家族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在变革时代家族里的小事。说国、谈民族,这些太大,太远也太深,回来说家族还是要说人。
人们往往说人类是社会的主题。其实,这话太高深,也太空洞,单个的人放进社会,就如显微镜下的细菌,无足轻重。只有把人放到小的更为局限的环境,比如家庭里,才能感觉他的大,犹如小孩仰望父亲,发出高山仰止的感叹。张大春在聆听父亲一书中的表现大抵如此,后辈仰望先辈,仰之弥高。没有这些具体的先辈就没有自己,他们是根,张大春循着根系一路上溯,在张氏家族生发出来的庞大树脉上追寻自己的高祖、曾祖、祖父、父亲以及父亲的同辈和朋友,最终寻到逻辑上的自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我从那里来,到何处去。书的创作过程,也就是作者寻找根系的过程。因此,在聆听父亲里我们看不到主角,又都是主角,你(未出生的孩子)是个听故事的人,而“我”是个讲故事的人;我们是故事里的人,又都是寻找故事的人。
逻辑上的张大春包括肉体和灵魂,缺一不可。肉体是父母赐予的,灵魂虽然受到外界的各种影响,但我们接受的来自父母、家族的思维方式,一直是灵魂的基石。从启蒙开始,我们就在学习父母经验论的模仿中长大,然后再接受他人的思维方式。这种最初的习惯最难更改,张大春就在书里再三提到曾祖母的家规:“饺子,猪肉馅儿的要和韭菜,牛肉馅儿的要和白菜,羊肉馅儿的要和胡萝卜。”这与其说是曾祖母的家规,不如说是曾祖母的认识,一代一代通过祖父、父亲传到张大春这里时,生活常识就成了天经地义的公理——最后转化成哲学的思维方式。每个人的习惯、思维方式的一招一式都有来头,来自父辈们的先验论。这些先验像琐碎滑稽的噱头,却是一个家族本色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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