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挽出来半个线梭子,总是挽两圈就要去解个结,解不完的结,像她的漫长的生命。
摆明俪仙是换了路子来整治人,这回是钝刀子割肉,就是不给她个痛快。
“可别扯断了,这线是用来绣大花样的,疙疙瘩瘩的可不好看。”香蕊擎着银釭出来查检一回,又旋裙进去。
主仆两个在里头榻上吃茶嗑瓜子,榻下烧着旺旺的炭。俪仙坐在里头,一斜眼就能从碧纱橱内望出来,以便时刻盯着玉漏有没有在偷懒。
她歪着朝地上“呸”一声,吐出片瓜子壳,大老远的笑着和玉漏搭讪,“你敢是心里头在骂我啊?说我大夜里的不让人睡觉,专拣些磨折人的差事给你做。”
玉漏趁势停住手,把十指用力蜷着,又搓着,“奶奶多心,我不敢的。”
“说话归说话,手里的活可别停。”俪仙眼如尖针,凛凛地射出来,“其实说暗也不算太暗,此刻才刚过二更天。你过来的时候大爷才吃了药?”
玉漏复拣起线堆来理那细小的结,心恨不能把俪仙嚼碎了再啐出去,嘴上却老实得很,“吃过药就睡下了,我说是太太叫我过去说话。”
俪仙咯咯笑出声,“难得你今日倒伶俐了一回。你要清楚,大爷解得了你一时的难,解不了你一世的难,做妾的,都是在正头夫人手底下讨生活。”
玉漏点头应诺,“全仗着奶奶肯给饭吃。”
那香蕊听后也扭头来笑,“唷,你今晚上开了窍?怎么变得如此嘴乖?平日总是闷不吭声的专会怄人。”
玉漏拿出十二分耐性来和她两个对答,“不是有句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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