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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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人其实很少有不带笑意的时候，看起来挺和善也挺不正经，不像皇帝像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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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确然也只是一个游荡在沛县街头的无赖，举世皆知，高皇帝起于微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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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微贱呢？年轻时他在咸阳服役，背着石头和土，弓着脊背遥望始皇帝巡幸天下的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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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天下是大秦的天下，始皇帝春秋鼎盛，出行时有千乘车马，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天上地下都要为这威严的仪仗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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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就在这样的喧嚣中俯下身，擦掉额头上混着黄土的汗水。那时他还叫刘季，他说，“大丈夫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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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几多欣羡，岂知一语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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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是汉室的开国之君，天底下最尊贵的那群人都要在他面前下跪，说“高皇帝明并日月”，祝颂声响遏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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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坐上了当年始皇帝的高位，可他看起来也没有多上几分骄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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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要上车吗？”他在林久面前弯下腰，年轻的面貌和谦卑的神情，即使冠冕加身，看起来也还像是一百年前，在咸阳服徭役的那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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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起，树叶刷刷作响，像藏在暗处的一千一万个鬼魂一起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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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久登上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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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散开了，月光皎洁得像是一匹遮天蔽地的绸缎，在这样的月光下，小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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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悠然地抱着手坐在车辕上，他手里没有鞭子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不擅长拉车的小毛驴东倒西歪地走，它原本应该撞上树，撞上上林苑的高墙，可它穿过这些东西，就像是穿过无形的夜风和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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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凡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当场就要跪倒高呼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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