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回来的那阵子,偶尔会跟他说起那个学校的事。明面上是重点校重点班,可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她说这话时,手指会轻轻敲着茶杯壁,像在数那些她看不上的人:“一个个土得掉渣,家长没见过世面,学生也是,没家教、不知廉耻,什么不上台面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说着说着,就转成了教育他:“小珂,以后少跟穷人打交道。”
那时的他也很听妈妈的话,只抿着唇点头。
不过,关于那个地方的事也没说多久,她妈回A城后就开始竞职干部,忙着新的工作和人脉,那些偏远小县的故事很快就被丢到脑后。
饭桌上已经在寒暄和总结,他察觉到这顿饭快进入尾声。
他没吃多少。
这种饭局本来也不是吃饭的地方。
他现在还奉行着自小被教出来的那套规矩:只夹面前的菜,汤只能舀三勺,舀完要先停一下,等汤面平稳再落勺,不能溅出一点水花。
筷子不能敲碗,不能插在饭里,更不能去翻菜。嘴里有食物时唇必须闭严,不能露出半点咀嚼的样子。
六七岁那年,他在一桌宾客面前伸筷子去夹隔着两个人的红烧肉,还没碰到,就被母亲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那声“啪”脆得很,手背立刻泛红,他忍着没哭,母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肉夹回自己碗里,笑着和旁人寒暄。
他好一段时间没来参加这种场合,随着他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妈的位置越来越高,他已经不需要坐在那当个纯粹的摆设了。
他现在如坐针毡,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见余清淮。
他想要吃她做的饭,也想看她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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