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冰冷的质问,“河北、河东、山东!处处烽烟!哪一处没有残兵啸聚山林?哪一处没有豪强拥寨自守?赵构小儿在江南登高一呼,多少州县便又挂起了宋旗?那些被你视为‘废物’的读书人,那些‘懦夫’,他们躲在山野、藏在市井,写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是‘靖康耻’!是‘臣子恨’!这恨意,比黄河水更汹涌,比太行山更沉重!”
他逼近粘罕,两人鼻尖几乎相对,粘罕能清晰地看到兀术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寒潭下奔腾的暗流。
兀术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粘罕心头:
“汉地非草原!这里的城池星罗棋布,这里的沟渠阡陌纵横,这里的规矩繁复如网!只靠杀?杀得尽这万万人心?杀得绝这千年文脉?我们女真男儿是猛虎,是苍鹰!
可要统治这头庞然巨象,光靠撕咬扑杀,终有力竭之时!我们需要学会驾驭它的缰绳,需要懂得安抚它的脾性!
这需要时间,粘罕!需要像斡离不说的,二三十年,甚至更久!去学他们的文字,去懂他们的律法,去用他们的能吏,去分化瓦解,去恩威并施!
让一部分人为我所用,让另一部分人不敢妄动!这才是真正的征服,真正的吞并!否则……”
他猛地指向角落里那具宋官的尸体,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字字诛心:
“否则,我们今日杀一个宋官,明日便有十个宋人在暗处磨刀!我们今日踏破一座汴京,明日便有百座城池在心底竖起高墙!我们擒了赵佶赵桓,可赵构在江南,他便是那面活着的旗!
我们杀得越多,仇恨的种子就埋得越深!终有一日,这看似臣服的土地下,会燃起燎原大火,将我们吞噬得尸骨无存!粘罕,你想让女真重蹈契丹覆辙,成为下一个百年后的亡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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