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低矮的屋舍,加重了语气,“我定接你们阖家去城里!住宽敞明亮的屋子!这半辈子辛劳,也该让你们享享清福了!”
霍秀梅用力点着头,眼角泪光闪烁。
一旁的徐刚却故意板起脸,粗声道:“干活儿?还用你三娃子操心?本来就是老子全包圆!”他那古铜色的脸膛上掠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随即挥挥手,“享清福?再过个十年吧!等这小兔崽子长大成人,娶上媳妇、能扛起这个家再说!”他目光落到已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行了!趁日头好,赶紧上路!别贪图路程赶夜路!听见没?……当心那山里的野狼群!”
徐安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怀中那块紧贴心口的玉佩,无端地灼热起来。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碾过深深辙痕——这,正是二十年前父亲贩运盐粮踏出的那条古老山路!而今,它载着的却是孩子银铃般的欢笑与无尽憧憬,奔向着迷雾弥漫的、未知的城廓晨曦。山风呼啸而来,卷起徐刚那句沉甸甸的“当心野狼”叮咛,将它们撕扯、拉长,最终融入身后连绵起伏的山林松涛的呜咽之中。
车行过村口那株虬枝盘错的老槐树时,原本叽叽喳喳的徐云瀚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攥着怀里那个尚有余温的红薯,小小的脑袋转向车窗外,怔怔望着树梢高处。
一只残破不堪的旧纸鸢——那是去年生辰,王爷爷亲手为他扎的苍鹰——如今只剩嶙峋的竹骨架子,在渐亮的晨风里倔强地挣扎、翻转。破损的彩纸哗啦作响,像一声声不甘的嘶鸣。
但就在这破败之中,它残存的鹰姿,迎着初升的、万丈金光的旭阳,在湿润的泥土路上,投下了一道孤傲而鲜明的斜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