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听器

没跟孙芳芳说话，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孙芳芳该卖菜回来的时间迟迟未归，林百万腿脚又不好，让林朽去找找，林朽不去，他沉迷于手上的悠悠球，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了林百万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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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恨了林百万很久，还有个专门的小本本，写着跟林百万绝交、老死不相往来这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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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想，林百万这个身体素质坚持多活了五年得是多大的意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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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芳依旧在捡钱，林朽摔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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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还没加钉，但合的严实，白事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开，会冲撞了什么什么。林朽才不信那些，林百万也跟他讲过，牛鬼蛇神都是假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化作任何东西，他存在过的痕迹会随着时针转动一点点被抹去，他的样貌会在人的记忆中逐渐被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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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他永远成为被动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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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能留住的只有一刻，许多照片才有许多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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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洗胶卷的年代，他就给孙芳芳拍过很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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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只有棺材板上的那一张，还是从林朽小时候过年嚷着要拍的大合照上裁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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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朽推开馆板，泪如雨下。他看到了棺材里僵直发黄发硬的躯体，也看到林百万到底都没能抚平的眉心，他一定很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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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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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无声地砸着，他一点点拆开助听器的包装，随手丢旁边，手捏着一只助听器问，“老头儿，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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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了就给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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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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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自己答。“我是林朽。你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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