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的气氛沉闷而压抑。苏研不再言语,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芳仪和江太医将托盘上的印信、对牌一一清点、登记、签收。那枚小小的、象征太医院监管之权的铜制葫芦印信,被郑重地收入坤宁宫的印匣。这枚印,不久前还在她的书案上。
流程终于走完,江太医躬身告退。暖阁里又只剩下姐妹二人,以及那堆散发着墨香和新纸气味的厚重账册。
婉莹看着那堆账册,再看看炕桌上那幅墨迹未干、朱砂鲜艳的“经纬图”,只觉得一阵荒谬和无力。图的线条清晰如昨,权柄却已悄然流转。她拿起那本蓝布面的总账,指尖烦躁地翻动着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工整的数字和名称在她眼前晃动,却难以真正看进心里。一种初掌大权的兴奋被现实浇灭后的茫然,混合着对苏研的愧疚,沉沉地压着她。
“阿宁…”婉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歉意,她看向苏研,想安慰几句,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苏研正微微倾身,纤细白皙的手指,正轻轻按在婉莹随手翻开的那本总账册的某一页上。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停留在纸页边缘,似乎只是无意地拂过。烛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婉莹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是记录“庆云元年三月,库房常备药材采买”的一页。密密麻麻的条目中,似乎并无特别。
但苏研指尖停驻的那个位置,一行记录“川贝母”的条目旁,那标注的采购数量“叁佰斤”的墨迹,似乎比其他条目要略深一些?还是烛光晃动造成的错觉?那“斤”字的最后一笔,墨点似乎也晕开得有些异常?极其细微的差别,若非凝神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婉莹正想开口询问,却见苏研的指尖已若无其事地从那处移开,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一个错觉。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甚至还对婉莹安抚地笑了笑,笑容温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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