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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个扶不起的建文帝朱允炆…搭上我方家十族数百口性命…值得吗?”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地刺入他的心脏!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悔恨、不甘和强烈自我怀疑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我那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忠君?气节?还是…愚忠?愚不可及!”
但紧接着,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不!不是我非要送死!是那朱棣!是那个篡位弑君的逆贼!是他逼我的!是他用十族的性命来逼我就范!是他…要拿我全族的血,来染红他的龙椅!来堵天下人的口!”
忠君气节与灭族血仇,如同两条毒蛇,在他脑中疯狂撕咬纠缠。海瑞那看似绝路却处处生机的身影,与他记忆中预示的、那条通往断头台的绝路,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方孝孺颓然坐倒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深深插入发髻,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黑暗,看清自己那扑朔迷离、充满血色的未来。
“海刚峰…海刚峰…”
他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若…若历史重来…我…我该当如何?是学你…还是…”
没有答案。只有窗外呜咽的秋风,吹动着案头未干的墨迹,如同他此刻翻江倒海、彻夜难眠的心绪。那口悬在嘉靖朝堂上的乌沉棺材,仿佛也重重压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