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仿古人‘天子守国门’,以您的雄才大略,或可亲自震慑北疆。但后世之君呢?”徐达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预测的沧桑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您能保证您的子孙后代,个个都如您一般知兵善战、敢于放权吗?若遇上一位长于深宫、体弱多病、或一心只想垂拱而治的皇帝,这遥远的边疆强藩,在他眼中,还是国之干城,还是……心腹之患?”
说到最后,徐达的声音已然低不可闻,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唉……‘藩镇’二字,自古便是双刃之剑。用之得宜,可为国家屏藩;用之失当,便是安史之乱。老臣深知,此议实乃取乱之道。莫说是允炆殿下那等深受儒臣影响的储君必定要削藩夺权,便是……”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朱棣,话语在舌尖绕了一圈,终究化为无尽的沉默。
那未尽的言下之意,朱棣听得明明白白——便是你燕王朱棣自己,若有一天身登大宝,难道就能对手握重兵、尾大不掉的边将百分之百放心吗?你今日觉得藩镇必要,他日或许就会觉得藩镇可惧!忠诚与效率,集权与放权,这本就是帝王心术中无解的难题。
徐达这番基于血泪教训的直言,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朱棣的心头,让他对未来的思考陡然加深,也让一旁的太子朱标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沉思。边疆的困局,从来不止于外敌,更源于帝国权力结构本身的内在矛盾。萨尔浒的惨败,不过是这矛盾一次无比惨烈的外在表现罢了。
奉天殿前,只剩下天幕冰冷的光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情,以及那关于权力与忠诚的永恒诘问,在无声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