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石杵在臼里缓缓转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昏黄的灯火在她眼底跳跃。
“倒是你…”她的声音更轻了,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无比,“崔家,不会善罢甘休。你真要带着这几百口子人,守在这穷山恶水,和这坞堡…共存亡?”
李琰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过身,走到医棚门口。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苍穹,几颗寥落的寒星在极高远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冰冷而疏离。脚下的土地,身后的石屋草棚,寨墙上模糊的轮廓…这片残破荒凉的山坳,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冰冷的夜色,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撼不动分毫的力量,如同从岩石深处碾磨而出:
“这里,是几百条命。”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死过一次的人,更知道活着不易。”
山风猛地灌入棚内,吹得油灯剧烈摇曳,几乎熄灭。李琰的身影在明灭的光影里如同磐石。
“守不住…”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也得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