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神色间稍纵即逝的尴尬,恼火及排斥莫名随之消散,反而有些想笑。
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视卫王、甚至皇帝为无物,竟还会露出如此小心又无措的一面。
她正待出言揶揄,字句临到嘴边,却蓦地咽了回去。
突然想到,当年苏家事败,贤妃便是自缢于寝宫,留下了未满十岁的他一人。
她移开目光,心中防线松懈,不由对他生出些许同病相怜。
可惜,这种情绪无法宣之于口,毕竟舅父一家战死沙场,始作俑者终归是他的外祖父。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万籁俱寂,仿佛光阴也在此刻停驻。
时缨从鬼门关转过一遭,本已疲惫至极,只是心里装着事情,才迟迟没有入睡,而今平静下来,始觉寒冷与困倦侵袭,下意识地收回双腿,抱住了膝盖。
身边影子一闪,不速之客消失无踪。
就这么走了?
也好,她终于能独自待一会儿了。
但鬼使神差地,她环着膝盖的手臂微微收紧,内心深处有一抹类似失望的东西潜滋暗长。
微不可查,却无端挥之不去。
突然,一件薄毯从天而降,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重新在身旁落座。
他未置一词,屈起一条腿踩在亭子边缘,手臂搭着膝头,另一条腿自然垂落,显得颇为修长。
明明是吊儿郎当的动作,他却做得闲适自如,身形流畅宛如画笔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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