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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传来女子轻点的脚步声,男人埋头缩在牢房一角,未有抬头,直至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纹饰华贵的裙角。
男人眸中一亮,膝行来到牢门边,一双乌黑的手抓起门杆,昂首看向面前身份尊贵的美丽女子。他皲裂的嘴唇抽动,张张合合,不断地发出一丝丝嘶哑的气音。
苏青舟手持灯盏,灼灼火光将他的肮脏与卑微显露无遗。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眼神平静,在陶府军民前她可以熟稔地表现热诚,而今她不过是放弃了表演,选择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与自称是她生父的男子静静对峙,便如此看着,看着,许久未发一字。男人渐渐闭上了嘴,他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他们长久地对视,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直到男人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苏青舟蹲下来,手伸过牢门杆,为他抹去那滴泪,妙龄女子纤白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男人苍老的容颜,他突然想伸出手来想去碰她的手,却悬在半空中好久,最终放下了。
「替我向她问好。」
公主握住他放下的手,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放在他的手心,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帮他收拢五指。男人神色怔忡,呆呆看向她,他气力尽散,哪用得她费神地让他攥紧手里那包药粉。合上的手指仿佛在无声地宣布审判,在她拨动最后一根小指前,男人主动将它收紧。苏青舟抬眼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分诧异,又很快隐去了。男人此时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不是一段话,他好像一直在发同一个音。
苏青舟听懂了,她拾起牢门外的碗,为他打上一碗清水,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张子娥在地牢门口等候她,没过多久就出来了,而地牢的另一出口,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动静。她是善解人意的臣子,留了替死鬼,公主若想要放他走,她可以随时接应,如今看来,应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