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钧令,对豺狼,业已施以铁血雷霆……对陷入迷途的羔羊……”他声音压低了少许,目光微微扫过阶下那群泥塑木雕般僵立的农人,“……属下斗胆自行其策……为他们,开了条……能爬回生草地的血路。”
胡泉的目光缓缓垂下,如岩石般沉静地扫过王铁锤那身沾染斑驳暗褐色血迹的军服衣领,那如同覆盖了一层凝固泥浆的战靴。他最终走下台阶,靴底踩在石板上发出清晰沉稳的步点,一直走到王铁锤近前,停住。他抬手,五指张开的巴掌如铁块般重重拍在王铁锤肩头冰冷坚硬的军衔星徽和军服布料上,发出沉闷的皮肉撞击金属的声响。
“好!锤子!”胡泉吐出每一个字都像短促的鼓点,“打得准!镇得好!!”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越过王铁锤宽阔刚硬的肩头,长久地望向北方,那是炮火刚熄、硝烟未曾真正散尽的方向。平叛的焦痕之上,农人们曾被打断的脊梁仿佛重新挺直了几分,在犁头再次翻开的焦黑与暗红混杂的土壤里躬身操作着。焦土的缝隙间,已有数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嫩绿顶出地面,悄然伸展——那是真正的力量,是土地在血火撕裂之后,用自身孕育的生命,在斑驳伤痛的书写中昂起头颅,向天空发出无声的质问。
新秧的柔弱叶尖终于刺破了焦硬如铁板的冻土。这新生之芽,柔弱中带着一种令钢铁也自惭的坚韧根性,每一次血与火的淬炼之后,都如同在淬铁后的冷水中嘶鸣的青锋,愈发强韧不屈,愈发渴慕挣脱那横亘头顶的铁幕长夜——它们才是大地被割裂后的新生者,是历史用斑驳血痕孕育的未竟诗行。这诗行里,没有胜利者的喧嚣,只有生命对泥淖的执拗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