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化不开的陈年血痂,死死糊在湘西罗家岙的天穹上。月早已没了影踪,只余下几粒寒星,伶仃地钉在墨黑里,几点微弱的光,照不透沉沉压下的大山,更照不亮这死气沉沉的罗家岙。
罗尘抱膝缩在屋角那片仅存的干草堆里。夜风带着湿冷瘴气,从糊窗破纸的窟窿眼儿里没命地钻进来,刀子似的刮着他单薄的脊背。肚子一阵紧过一阵地绞着,胃里空得发慌,只剩些酸水在翻腾。上一次正经填肚子,是什么时候?两天前?还是三天前?记忆混混沌沌,像被这无边的黑与饿搅成了稀泥。
这破败祖宅,曾有个还算响亮的名头——罗氏义庄。曾是他罗家世代经营,专司停放、收敛客死异乡者遗骸的行当。如今,斑驳掉漆的门匾断了一半,歪歪斜斜地挂着,“义”字只剩个残缺的边,透着凄凉。
“咣啷啷——!”
又是一阵狂风蛮横地撞在墙上,腐朽的门框剧烈呻吟。头顶传来让人心悸的“哗啦”声,紧跟着一股带着浓重陈年土腥和朽木气息的浊水,兜头浇了罗尘一身。冰冷刺骨。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像被鞭子抽醒,下意识地跳起来,脚下一滑,又差点栽倒在一片混着污泥的湿漉里。
“该死的!”罗尘低声咒骂着,抹了把脸上的冷水和泥点。瓦片缝隙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身上,是灰烬的颜色。屋顶漏得更厉害了。这祖传义庄,和他自己一样,早已是千疮百孔,行将就木的架子。风一紧,雨一急,就摇摇欲坠,四壁渗着水汽和寒意,混杂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腐臭。
他扶着冰冷的土墙,摸索着走到堂屋一角。角落里堆着几个快要散架的破木箱。白天保长朱富贵那双闪着狡狯凶光的小眼睛,还有那油光光脸上盛气凌人的冷笑,又在罗尘脑子里撞。
“罗家小子!你可是罗家岙最后一个能立起来的丁口了!明日午时前,要么交够三斗白米军粮,要么——”朱富贵捏着嗓子,伸出粗短的手指用力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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