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疼。窗外的龙舟鼓声还在响,却像敲在两人的心尖上,急促,慌乱,带着山雨欲来的沉。
元启十四年的端午夜,染坊的灯亮到天明。苏微在收拾行囊时,把那半块“雨过天青”和沈墨的密信残片一起塞进了沈砚的贴身荷包,又在他的药箱里多放了两贴止痛膏。沈砚则在染谱的最后一页,用左手写下:“若我不归,让明儿守好南京,莫回头。”
字迹深深刻进纸里,像道永远不会褪色的疤。
苏微看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元启元年的雪夜,他也是这样,把生的希望留给她,把死的风险扛在自己肩上。她捂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写下去,泪水终于忍不住落在染谱上,晕开那行字的墨,像朵骤然绽放的黑花。
“你得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染坊的兰草还等着浇水,南京的孩子还等着教方子,我……还等着和你去落霞镇看老槐树。”
沈砚的眼眶红了,反手将她紧紧抱住,右肩的旧伤在用力中发出细微的疼,却抵不过此刻心口的潮。窗外的鼓声渐渐歇了,只有风卷着艾草的香,在染坊里打着旋,像在为即将远行的人,唱一支苍凉的送别曲。
南京的路,注定不平。而他们知道,这一去,或许是新的生机,或许,是旧的劫难。但无论如何,总得有人走这一趟,像当年那半块染坏的“雨过天青”,哪怕沉在缸底,也要透出点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