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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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伯说的没错，我上中一时，内地开始吹开放的风，离铁丝网最近的深圳先行。我大伯在香港做家居行业已经很有经验，第一时间在内地投资办公司，那两年频繁往返，一边是为生意，一边是为我父母的事情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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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我父母的案子重审，无罪释放，作为时代的眼泪灼伤的最后一批人，他们得到了相应的补偿，以工人身份进入外省一个钢厂。他们拒绝我大伯的邀请，欢天喜地进入市场经济体制全面推行前铁饭碗的最后荣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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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学制下，中五假期很长。我大伯费了很大力气，把我和奶奶送回内地跟父母团聚。我七年没见父母，几乎认不出他们，他们比奶奶还要苍老，抱着平反后出生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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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见到了父母出事后不敢露面的大姐二姐，她们也很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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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见面都要哭，我木木地站着，流不出泪。我只在离开金滩时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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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母无话好说，他们的生活井井有条，上班工作忙碌，下班有弟弟让他们笑，我常常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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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我经常爬到钢厂工人活动中心的楼顶往四周看，城市的工业区让我不怎么能想起金滩，但是我能想起你，你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可是仍然能让我想到过年吃到麻油炕饼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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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第十二天是钢厂中秋节晚会。那会儿是下午，我站在楼顶，夕阳照的园区柔黄明亮，女职工穿着的确良连衣裙，露着纤细的脚踝进出活动中心，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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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小心，刚校好的音，弄乱了你去找师傅调。”一个粗嗓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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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过去，矮杨树旁，几个抬钢琴的男职工里。陈景同，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了，我看到了你，青灰工作服，短发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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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月色一样的脸还跟以前一样，是我十岁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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