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知道,火候到了。
一张折叠整齐、加盖了顾怀藩王印玺的旨意放在了桌上,他将其轻轻推到杨哲面前,那动作仿佛在放置一枚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海外都督府参赞,秩比五品,”顾怀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在意这个,拿着它,处理好你的事,养精蓄锐,明年春天去江南,登船,出海。”
过了许久,青衫文士站起身,拿起那道旨意,步履平稳地汇入了街角的人流。扛着巨木的民夫与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混着汗味和木屑的风;推着独轮小车的商贩吆喝着,车轮吱呀作响;几个追逐打闹的孩童差点撞到他身上,又嬉笑着跑开,他青色的身影在鼎沸的人声、飞扬的尘土、近晚时迷蒙的光线中,时隐时现,如同一条沉入浑浊水流的鱼,最终彻底消失在北平城这宏大而混乱的脉搏深处,再无痕迹。
顾怀目送着那抹青色彻底融入市井的喧嚣与尘埃,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收回目光,端起面前那碗早已温凉的阳春面,面条有些坨了,汤也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他拿起竹筷,不紧不慢地挑起,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刚才那场影响了未来数十年大海的密谈--
不过是饭间一段寻常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