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城郭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穹下渐次清晰,夯土城墙斑驳如老人脸上的褶皱,墙头枯草在朔风中瑟瑟发抖。城门处,两名持戟戍卒裹着破旧的葛袍,缩着脖子,眼神麻木地扫视着稀稀拉拉进出的人流,戟尖上凝结的霜花在晦暗天光下泛着死白。
郑墨勒住缰绳,胯下那匹驿站的劣马喷着粗重的白气。他抬眼望向城门上方那两个巨大的、笔画方硬如斧凿的秦篆——“云阳”。字迹已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
秩三百石云阳令史。掌管一县刑名狱讼,秩级跃升,冠冕堂皇。
他紧了紧身上半旧的皂色吏袍,袍襟下摆溅满了泥点,早已不复新升任时的挺括。离开骊山已近一月,那场公堂上的凛然抗辩、那卷沉重的律法竹简、老刑徒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并未因路途的颠簸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在这陌生的城门前愈发清晰。
“龙首原……引泉道……”
那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铁钉,钉进了他的骨髓。骊山深处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仿佛透过重重山峦,投射在眼前这座灰扑扑的城池之上,带来无形的重压。
他轻夹马腹,驱马缓缓通过高大的门洞。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劣质酒气、牲口粪便、腐烂菜叶和无数底层人身上汗馊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低矮的土屋和杂乱伸出的草棚。行人大多面色灰败,步履匆匆,眼神里透着一种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麻木与狡黠。偶有衣着稍显体面者,也是神色匆匆,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没有骊山刑徒营那种赤裸裸的绝望,却弥漫着另一种更粘稠、更市侩的压抑。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算计和提防的尘埃。
郑墨按着腰间的铜印和那份明黄锦缎包裹的任命简牍,驱马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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