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嘲弄。
“郑……郑令史?”一个带着浓浓谄媚和惊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那个面皮焦黄的老狱吏。他佝偻着腰,脸上堆满了笑,每一道褶子都在努力表达着恭顺,“恭喜高升!贺喜高升!您看这交割……”
郑墨看也没看他,只淡淡吐出两个字:“等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没有立刻回屋收拾那少得可怜的行囊,反而迈步,朝着营区深处那片被高墙围起的、弥漫着更浓重绝望气息的刑徒劳作区走去。脚下的冻土发出咯吱的轻响。
劳役尚未开始,巨大的露天采石场上只有几个佝偻的身影在清理碎石。郑墨的皂色吏袍如同投入死水的一抹异色,立刻引来了所有麻木目光的注视,那些目光浑浊、呆滞,深处藏着本能的恐惧。
郑墨的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一个蜷缩在避风角落、抱着膝盖的老刑徒身上。那老刑徒须发花白纠结,脸上刻满了刀劈斧凿般的深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遍布新旧交叠的鞭痕与烫疤,一双眼睛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彻底死寂,偶尔转动时,还残留着一丝历经沧桑的警惕。
郑墨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沉默地站着。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儿。
老刑徒浑浊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抬起眼皮,看了郑墨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他似乎认出了这位昨日在公堂上掀起惊涛骇浪的新丞(虽然现在已是令史)。沉默持续了片刻,久到旁边的几个刑徒都因恐惧而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终于,那老刑徒干裂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都死了……丙字坑口那几个……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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