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堂 第8节

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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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八月是飞短流长的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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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依旧是天一亮就出笼，麻雀却口衔流言在弄堂里游走，终日挨家挨户的听墙角，挤到下水管道里听，趴在老虎窗上听，甚至钻到人家夫妻的帐子里头听，致力于把这家说的闲言碎语传到另一家去，照本宣科式的，不做思考，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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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像是方才知晓孔琉璃这号人物，茶余饭后议论纷纷，好话孬话轮番上阵，这些嚼舌根子的话从弄堂里游走，一经传到孔太太耳朵里，剁了一半的肉摊在砧板上，愤愤地提着一把菜刀冲去找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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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光景闹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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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孔太太记了仇，路过各家各户门口时总忍不住啐上一口方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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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芝半掩在窗帘后面，因穿着与窗帘一样颜色的灰青旗袍，把整个人融了进去。她夹着一根烟，面目狰狞地目睹孔太太朝她门前狠狠啐了一口，浓浓的一口，闻着腥气。孔太太别扭地伸脚踏了踏，踏开了，混着沙粒匀在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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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芝哗地推开窗，将手上的烟蒂掷了出去，骂道：“龌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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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太太也骂：“哎呦喂，大白天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触霉头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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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晒得孔太太睁不开眼，睁不开眼也还是得努力睁着，只为争一口气。她昂首望着阴影里的周兰芝，蜡黄的一张瘦尖脸，古墓里钻出来似的，正餳眼觑她，时不时对着窗外吞云吐雾，风一吹，雾又喷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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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抽抽，总有一朝抽死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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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芝笑道：“侬不死，祝侬长命百岁，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弗晓得侬是王八还是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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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太太原本就体胖，生了气，更觉膨胀，脸也浮肿，脚也浮肿，头顶上的大太阳烧了起来，也是要来索她命似的，忽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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