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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周婆婆给的那只,缺口处与骸骨的颈椎完美契合,像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
周婆婆突然跪坐在池边,拐杖扔在一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沈砚听见她在说:“老夫人,您看见了吗?终于找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泥地里,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沈砚将骸骨小心地放进早就备好的棺材里。那是口小小的梓木棺,周婆婆说这是外婆十年前就订好的,棺材里铺着月白色的绸缎,上面绣着朵朵茉莉,针脚细密,像是倾注了无数心血。他把银簪插在骸骨的发髻位置,又将那页《夜鸾引》的乐谱放在她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弥补百年的遗憾。
安葬阿鸾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沈砚抱着骨灰盒走在前面,周婆婆跟在后面,手里捧着那架古琴。东山的向阳坡上长满了野菊,风一吹,黄色的小花就摇摇晃晃的,像是在欢迎这位迟到了一百年的客人。
“老夫人说,阿鸾最喜欢听琴。”
周婆婆将古琴放在新坟前,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您外公当年就是用这把琴,在桥头为她唱的《游园惊梦》。”
沈砚想起那张泛黄的戏本,想起阿鸾戏服上的笑容。他突然想为她唱首歌,唱那首她在水里编了一百年的《夜鸾引》。他清了清嗓子,刚唱出第一个音符,就听见古琴自己响了起来,四根弦同时振动,发出清越的和声,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弹奏。
雨突然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墓碑上,上面的
“爱妻阿鸾之墓”
几个字泛着金光。沈砚看见墓碑前的野菊突然开出白色的花朵,像是无数只展翅的白鹭。他知道,那是阿鸾和外公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