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地塞进徐云瀚还带着汗湿的小小掌心。温凉的玉石竟已被孩子掌心的温度微微焐热了。他极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如常:“让你云儿妹妹好好教你认认……染坊里那七十二种靛蓝花色。她可记得你……”话却突兀地顿在半空。徐安的目光死死锁住——孩子麻布短衫的袖口,在他刚才塞玉佩时无意间翻卷,露出了小半截编织精巧的红绳。
红得那样熟悉,那样……刺目!
正是去年除夕夜,那盏飘摇的昏暗油灯下,兄长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蹲在冰冷的雪地里,手指被冻得通红麻木,却倔强地就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笼微弱光芒,拆开打猎用的结实绳线,笨拙又虔诚地编了整整半宿,最后才心满意足挂在他儿子颈间的那枚,独一无二的……平安结!
晚风掠过院角堆放的麦垛,扬起一片细碎飞扬的金尘,在渐沉的暮霭中闪闪烁烁,如同星河降下凡间。
徐云瀚挨着那辆沉默的檀木马车站着,低头数着井台辘轳转动提水时发出的单调而悠长的“吱呀”声。那声音节奏缓慢,像极了身后父亲刚才磨镰刀时那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的低沉摩擦声。两种声音在他耳边奇异地交织、重叠,变成了一个属于家与故土的、朴拙又安稳的歌谣。
徐云瀚呆呆地望着井里倒映的那条碎裂摇曳的银色星河——在那被井壁切割成一圈的微小水面之下,清凌凌地晃动着。不知为何,那水中的光点开始旋转、模糊、膨胀……渐渐地,扭曲成他从未见过却幻想过无数次的,那座名叫“天云”的繁华城池里,那些传说中彻夜不熄、如同燃烧金粉般的……璀璨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