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兵刃的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叫声,都已在这片刻的死寂之中诡异地平息了下去。数百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番役与手持利刃的东厂校尉,如同一片被无形巨力压迫的黑色潮水,从广场的四面八方缓缓地向着中央收拢。他们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骄狂与嗜血,只剩下一种看见了某种超乎理解范围之外事物的惊骇与恐惧,那是一种野兽在面对真正天敌时才会流露出的、发自本能的畏缩。他们手中的刀剑兀自滴着鲜血,脚步却迟疑不前,仿佛前方那片由尸体与血泊构成的狭小空地,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的界线。
在那片死亡界线的中央,齐司裳与苏未然背靠而立,如同一座在血海之中兀自屹立不倒的黑色礁石。
齐司裳的呼吸悠远而绵长,仿佛与这天地的脉搏融为一体。那件玄色的劲装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那挺拔的身躯之上,勾勒出如山岳般沉稳的轮廓。他双手握着那柄漆黑如墨的“断岳”刀,刀尖斜指地面,厚重的刀身之上,一道道细微的、金色的混元真气如灵蛇般缓缓流转,将所有侵入身周三尺之内的寒意与杀气,都尽数化解于无形。他那张清俊的脸上苍白如纸,嘴角尚残留着一丝方才硬撼凌绝与霍禄联手一击时所留下的血痕,但那双眸子,却比这秋夜的雨更冷,比这广场的火更亮。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如同鬣狗般越围越近的敌人,他的目光,穿透了那摇曳的火光与蒸腾的水汽,死死地锁定在白玉石阶之上,那个始终未曾动过,却又仿佛是这整片天地间唯一主宰的身影。
苏未然紧紧地靠着他,她的身体因力竭而微微颤抖,但握着“青鸾”剑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她的武功根基虽得齐司裳以混元真气重塑,比之往昔更为扎实,但毕竟时日尚短,一身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之舞,早已将她体内的真气消耗了七七八八,此刻全凭着一股不共戴天的恨意与不愿成为他负累的骄傲,在苦苦支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具宽阔的胸膛之中,所传来的是如江河奔腾般雄浑的内力,以及一丝,因自己而起的、压抑的担忧。
就在此时,石阶之上的那道身影,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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