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苹果终于削好了,坑坑洼洼,像个被啃过几口的土豆。林振国把它切成大小不一的块,插上几根细细的竹签牙签,递过来。
林默抬起手去接。手指头有点不听使唤,像是生了锈的机括,动作钝得很,还带着点不受控制的微颤。但他稳住了,捏住了那根牙签,也捏住了那块苹果。
他爸的手缩回去,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掌心和指腹有层厚厚的老茧。这手,牵着他挤过能把人挤成相片的公交去上学,在自家小作坊油腻腻的机器上磨砺了十几年,现在,给他削这个坑坑洼洼的苹果。
“别熬太狠。”林默把苹果送进嘴里,嚼着,声音有点发紧,像嗓子眼儿堵了团棉花。
“知道。”林振国应着,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直接挤出来。他目光扫过儿子搁在毯子上的手,那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甭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养你的。”他看着儿子那张年轻的脸,眉宇间却像笼着一层驱不散的灰雾,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能好,小默。爸再找,总…总还有道儿。”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飘,没个着落。
林衡点点头,机械地嚼着苹果。甜味是有的,但裹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涩,像是嚼着木头渣滓。有道儿?那些穿着白大褂、脑袋上顶着各种光环的专家教授,哪个的反应不是摊着手、直摇头?
最熬煎人的不是别的,是心里那份门儿清——身体里有点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跟沙漏里的金沙子似的,正一点点、悄没声儿地往下漏。
你眼睁睁看着,知道它在漏,却连根指头都伸不进去,抓不住,挡不住。下一个要漏光的会是什么?是这手指头最后这点还算灵巧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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