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映得“烟霞色”的窗纱像团流动的火。沈砚靠在竹椅上,苏微坐在他脚边,给他敷着艾草膏,账房里还飘着喜饼的甜香。
“明儿长大了。”沈砚的声音带着点微醺,右手轻轻敲着案上的染谱,“当年他蹲在落霞镇的槐树下哭,说‘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我还怕这孩子长不大。”
苏微想起那个雪夜,她把沈明搂在怀里,他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像滴进靛蓝缸的墨,晕开片化不开的涩。“现在好了。”她替他揉着肩头,“有媳妇疼,有手艺傍身,将来还有孩子绕膝,比咱们当年强多了。”
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传过来:“是比咱们当年强。”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当年我给你写的那封‘聘书’,还压在樟木箱里吗?”
苏微的脸瞬间红了。那哪是聘书,是元启三年他从京城寄来的信,末尾写着“待我归来,便用整匹‘烟霞色’娶你”,字迹被雨水洇得模糊,却比任何聘书都让她记挂。“早被虫蛀了。”她嘴硬道,指尖却不自觉地划过染谱上的“烟霞色”方子。
“我再给你写一封。”沈砚拿起笔,左手在宣纸上写下“苏微亲启”,笔锋虽慢,却比当年更稳,“就写‘元启十四年,沈砚以染坊为聘,以余生为礼,求娶苏微’。”
烛火摇曳,映着纸上的字迹,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映着窗外天边的残月。苏微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元启十四年的正月十六,是真的暖。暖在红绸的艳里,暖在喜酒的烈里,暖在身边人落笔的郑重里,暖在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终于说出口的心意里。
而南京的染坊,像个被红绸裹着的新愿,带着苏州的喜,藏着染坊的香,等着被春天的风,吹开第一缕金红。
日子还长,他们的故事,也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