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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
年春,我爹从河里捞上来的。”
老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说当时布包里还有半截人指骨,埋在界碑东边的竹林里。”
李响突然想起爷爷的话,说当年清理战场时,在三号高地的战壕里找到过本日记,最后一页画着河湾村的地图,红薯地的位置标着个红叉。
“上个月铁路通到了河湾村。”
他蹲下来帮老头擦眼镜,镜片后的霜花里,他看见无数细小的人影在竹林里走动,都穿着褪色的军装,“村里建了纪念馆,玻璃柜里摆着好多这样的蓝布包。”
老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把铁皮盒贴在胸口,蓝布片从盒缝里露出来,被风卷着飘向河对岸。李响看见布片在水面上打了个旋,突然化作无数白蝴蝶,顺着河风往竹林深处飞。
界碑后的泥土突然松动,冒出嫩黄的笋尖。李响想起昨天接到的通知,考古队在探方里发现了集体墓葬,遗骸的指骨上都缠着蓝布条,布条里的草籽在恒温箱里发了芽。
“他们要回家了。”
老头望着竹林喃喃自语,铁皮盒上的锁扣突然崩开,滚出枚锈弹壳,弹壳里盛着的河泥正在长出青苔,“铁路通了,不用再走水路了。”
李响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歌声,像是很多人在唱《东方红》,跑调的旋律里混着竹笛声。他抬头看见竹林顶端的新叶间,飘着无数蓝布片,在风里织成巨大的网,网眼里漏下的阳光落在界碑上,把那些弹痕照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