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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那口气拖得很长,像破庙里漏风的窗纸,颤了又颤,终于没了声息。我盯着他睁着的眼睛,那里面曾映过我写字时歪歪扭扭的影子,映过破庙顶上漏下的月光,此刻只剩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脑子里突然炸开一片乱麻。
九岁那年冬天,他把破棉袄脱下来裹住我,自己缩在供桌下发抖,嘴里却念叨“书中自有暖炉”;十岁我被马踢伤了胸口,他用捡来的草药捣成泥,敷在我身上时,手指抖得比捣药的石头还厉害;十二岁生辰那天,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硬的枣糕,说是“给小珩的束脩”,枣皮硌得他牙床出血……这些画面混着方才那碗姜汤的辛辣气,在喉咙里翻涌,呛得我发不出声。
“先生……”
喉咙像被塞进了一把烧红的铁钳,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疼得我想蜷缩起来,可浑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软得撑不起半点力气。我死死攥着那半块砚台,石头的凉透过掌心往肉里钻,可胸口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烧得我眼睛发花,看什么都蒙着层红。
陈先生的手还搭在我手背上,刚还带着点微温,这会儿正一点点凉下去,像巷口井里捞出来的冰,贴得我皮肤发麻。我想喊他,嘴张了半天,只发出“嗬嗬”的声,像破风箱漏了气。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却疼得厉害,像被人用指甲狠狠剜着。
鼻尖全是血腥气混着霉味,还有那碗姜汤剩下的辛辣,缠在一起往脑子里钻。我想起他刚才说“带媳妇来看看”时的样子,嘴角还翘着点,可现在那嘴角垂下去了,脸白得像张薄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往上涌,我死死咬住牙,才没吐出来——不能吐在他跟前,他最讲究“干净”。
怀里的砚台越来越沉,沉得像要把我坠进地里。那些磨平的棱角硌着掌心,疼,却又舍不得松开。我知道,这石头一离了他的体温,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的手温了。破庙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可我一点也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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