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一线微光挣扎着穿透糊窗的麻纸,沈桂兰已经坐在了床沿。
她没有点灯,不是为了省那几滴油,而是怕那昏黄的光,照亮她眼底深藏的绝望。
她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屏住呼吸,将一根细若牛毛的绣花针凑到眼前,另一只手捻着一截几乎褪了色的旧丝线,一次,两次,三次……那线头顽固地分着叉,仿佛在嘲笑她干裂的指尖和酸涩的眼睛。
终于,线穿过了针眼。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浩大的工程。
可当她的手伸向线筐时,却只摸到了一团松垮垮的、不足半个拳头大的线团。
这是最后的半团线了。
“娘,”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七岁的秀薇不知何时醒了,她揉着眼睛,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线筐,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忧虑,“今天……还能绣小花吗?”
沈桂兰心头猛地一刺,像是被女儿手里的绣花针扎了一下。
她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女儿枯黄的头发,声音沙哑却故作轻快:“能,当然能。娘的手艺,怎么会绣不了小花呢?睡吧,再睡会儿,等太阳晒屁股了,娘就给你绣一只最漂亮的蝴蝶。”
秀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重新钻回了冰冷的被窝。
沈桂兰的笑容却在女儿闭上眼的瞬间寸寸碎裂。
她比谁都清楚,线尽,即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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