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窗户,给惨白的墙壁涂上了一层病态的、回光返照般的橘红。
老张接到电话,开着他那辆拉货的小面包来了。他看着陈镇渊枯槁如鬼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像搬运一件易碎的、散发着恶臭的瓷器。
陈镇渊佝偻着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前列腺癌变的沉坠感和导尿管带来的异物刺痛感,混合着身体极度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一只手死死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搭在老张坚实的臂膀上,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出了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挪出了医院冰冷的大门。
面包车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陈镇渊瘫在硬邦邦的后座上,导尿管连接着的尿袋放在脚边,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夕阳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车子在城市的暮色中穿行。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灯火,熟悉的烟火气。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回到那个冰冷、散发着尿臊恶臭的工棚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老张把他扶到那张同样冰冷、散发着霉味的铁架床上躺下,又帮他把那个装着油污工具的工具包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老陈…真不用我…”
老张看着陈镇渊死灰般的脸,欲言又止。
“走…”
陈镇渊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工棚布满蛛网的屋顶。
老张又叹了口气,留下几袋面包和一瓶水,摇着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铁皮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声响。
工棚里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微弱而粘滞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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